第一百一十三章 可怜可笑枉称父

浅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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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茴仔细想了想,是有这回事,便点头答应,“也好,我也看看扬州的花灯,到时候约在门房一起走吧,不用特地来接我。”

    “也不费什么事,那日我们会一起走,不用车轿,不然怕是寸步难行。”

    梦茴便点头,“那就多谢琰之哥哥了。”

    徐琰之只是笑笑,“你不必这么客气的。也是在自己家里。”

    梦茴撑起笑容,只是点头,不再说什么。

    徐琰之看着这笑容,只觉得像是被风干的花瓣一般,美丽脆弱,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不由得叹道:“你刚来的时候,身子匀称,脸上气色也好,结果来徐府没多久,却连病了两场,看看你的身子,都这么单薄了。”

    “大概是还未完全习惯吧,这次过后应当就好了,天也一天比一天暖了。”

    “但愿吧。”又看梦茴精神并不十分好,便不再与她多说话,怕损了她的精神。“明日你可以试着出去走走了,给祖母请个安也好,祖母最近可是担心你了。后日我来接你,不必用晚膳,我带你们出去吃吃。”说完笑一笑,“就去花满楼好了。”

    欢之听得眼前一亮。

    “我记下了,后日倒是劳烦哥哥。”

    “说了,都是一家人,你不必客气的。那我这就走了,不多唠叨了。”

    “欢之,你送琰之公子出去。”

    欢之应了一声便带了徐琰之出去,梦茴这才重新躺下,觉得一下子没了力气。倒不是自己身子多差,或者病有多重,只是近几日心口郁结无心吃饭。果然人是铁饭是钢啊。

    又想起了心里那桩事,信里的笔墨依然历历在目。

    信里只写了两段对话。

    “不仅是贪,还是巨贪,张宪大人已经有所察觉,处处留意,却抓不到证据,估计是现在不敢显露。只是从那本账目看。怕不必颜颂贪得少。”

    “贪得不必颜颂少,手段却更加高明,别再拿那个账目说事了。他也真是厉害,前脚账本失窃,后脚他就能一把火证明所有账本都毁于一旦,反还嫁祸了张宪!偏偏知道他是那个纵火的。也一点法子都没有,连颜颂那个老狐狸都被骗过了。咱们手里的这本,真的也会被说成假的。”

    这话说得,竟然是父亲。

    难怪姨夫那日出来时候会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刘府的女儿,母亲当了这么多年的刘府夫人。竟都不知,原来刘府的家财可比那人人咬牙切齿书生皆鄙视暗恨的巨贪、朝廷蛀虫颜颂的家财。

    多么讽刺啊。父亲义正言辞的话犹在耳边。

    除去颜颂,就是除去天下大害。还国库以丰荣,还清明于朝廷。

    父亲虽然待自己薄凉。可是以前,自己至少还能安慰自己,父亲他是大雍朝的清官,好官,替朝廷办事从来都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家中也不过是那一个小宅子,再无余财,所幸刘府人丁不多,开销不大,母亲的嫁妆在账面上支撑着,还不算难看。

    她也一直以此为荣,看颜府富贵如锦如烈火烹油,一个个的私库都丰厚无比,她深以为厌,深以为耻。

    竟却不知,原来父亲,贪的更多,手段更高明,竟连颜颂都骗了过去!

    这是多么深的城府,多么大的胆子,多么狠的心厚的脸皮!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上一世的自己,当真是,可怜又可笑。

    她临死前唯一的释然就是好歹是颜家垮了,自己虽身死,但对国家还算有用。她脑海里都被父亲从小灌输给自己的那些大义凛然的以国为家的大道理所占据。直到现在也改不过来。

    可是父亲上位,凭他的手段野心,只怕并不比颜颂在位好到哪里去吧。

    泪,一点点从眼里溢出来,若是用这样的方式可以让眼睛更加清明,那就哭吧,曾经被血脉至亲蒙蔽被欺骗被利用,如今再想起,仍然觉得累。

    若是自己不知道父亲的真面目,她一定不会相信父亲是个不次于颜颂的贪官,可是她知道父亲的心肠有多冷硬,手段有多黑,所以她一听说一看到,虽然不可置信,但最终还是信了。

    那便是自己的父亲啊,那件事父亲也做得出来。他若是不好名,他上一世便不会用鸩酒毒女!他怕自己拖累了他的名。

    有了名,自然要求利,名利双收,笑到最后。

    父亲啊父亲,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又哭了,可是哪里难受?”

    欢之进来,看到梦茴从眼里流出的泪,一下子就慌了,忙扑上去问道。

    “没什么,心里难受,哭哭就好了,去把刚炖的鸭汤热一热,再撕一点煎饼进去端上来吧,我吃些东西。”

    这次因为刘梦茴又病着,需要煎药,原本打算再拖一拖到春天再说的小厨房,被徐老太太硬是要求官氏雇人收拾好了,还拨了一个厨娘来,因此现在要弄什么吃食也是方便。

    欢之看见梦茴哭,触景生情,想起以前在京城的大小姐精神多么好啊,笑容也多,又想起刚才琰之公子的话,大小姐这可不是单薄了,还常常郁郁的,这样一想,心里难过,泪水不由得也哗哗的掉下来。

    水云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俩这是,说什么难过的事呢,欢之你也真是的,怎么还陪着刘姑娘哭,刘姑娘身子还病着呢。”一面说着一面抽出腰间别着的帕子,给梦茴轻轻擦着眼泪。

    “没说什么,我见大小姐哭了,心里也难受,水云你去端那个刚炖的大小姐没吃几口的鸭汤来吧,再撕点煎饼进去,让大小姐吃一些。”

    欢之想着这样红着眼睛出去不好,便让水云去端。

    水云眼里闪过黯然之色,垂下替梦茴擦泪的手,答应了便出去了。

    刘姑娘这些日子一直胃口不好,吃的也少,定不是刘姑娘想要吃,而是欢之借口把自己打发出去……

    这借口一点也不高明啊,可是自己能说什么呢,她们主仆俩才是亲亲的主仆俩,自己于她们,不过是个外人。

    她们说着悄悄话,哪能容自己插嘴。

    想着自己也是尽心尽力的伺候,全心全意的待刘姑娘好,却换不来同等的真心,水云心里慢慢的凉了下去。

    还是依言端来了鸭汤,脚步却不疾不徐,一点不见这几日的急躁。

    水云再进去的时候,梦茴和欢之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都收起了泪。

    看到水云和手里的托盘,欢之挤出笑容,“大小姐快起来吧,你看都按你的吩咐,煎饼撕在了鸭汤里,热热的一定好吃,你多吃些。”

    “是刘姑娘想要吃的?”水云听说,轻轻蹙眉问道。

    “当然,难道还是我想吃?估计大小姐也是饿了难受吧。刚才我仪容不整,出去怕让那些小丫头笑话,劳烦水云姐姐了。”欢之重新笑嘻嘻道。

    水云满脸复杂的看了一眼欢之,又看看躺在床上的大小姐,垂眸将托盘端到了桌上。“快去扶刘姑娘起来吃些吧。又哭又笑的也不知是多大了。”

    “越活越年轻嘛,是不,若是有一天到了三四岁,还要劳烦水云姐姐多多照顾了。”欢之不忘开着玩笑。

    水云牵牵嘴角,却并不笑,垂手立在了一边,看欢之慢慢扶起刘姑娘坐到了桌前。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又岂能轻易的被刨去。

    有些隙缝,是真真在在存在的了,再无法抹去。

    十五那日,徐琰之果然准时来接梦茴。

    梦茴已经好起来了,前一日还去了一趟长春阁看外祖母,吃的也多,精神慢慢在恢复。

    徐琰之看到,心微微定。

    梦茴也提前准备好了,茶色青花的素帛,外面是烟灰色的祥云掐丝褙子,脸上扑了扬州有名的香粉,点了口脂胭脂,气色看起来更加好。徐琰之来了,只去里屋披了一个前些日子徐老太太命水灵拿来的一个貂皮的大氅,就走了出来。

    纤弱的身子裹了一个大氅,更显得玲珑标致,徐琰之看见心里却有种微微疼的感觉,她这几个月,当真瘦了许多。

    “我们走吧,琰之哥哥。”

    欢之也换好了衣服,外面罩了一件粉粉嫩嫩的白领长毛披肩,更显得俏皮娇嫩,“水云,你当真不去么?这么是出去玩的好机会哦。”

    “不了。”水云笑容很淡,“今日有些累,你们去玩,我正好歇一歇。”

    “那好吧。”欢之有些同情的看了看水云,“那你好好歇息,可别千万像大小姐一样的病了,我若见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就买给你回来!”

    “不用那么费心,你们玩好就好。”水云将几人送出屋子。

    徐琰之有些忧虑的看了一眼水云,出了葳蕤居才敢悄悄问道,“怎么,水云伺候的不好你责骂她了?”

    梦茴因着这些日子心里有事,没有注意到水云的异常,闻言倒是诧异,“没有啊?她伺候的一向尽心尽力,我心中感激,怎么还会责罚她?”

    徐琰之闻言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说嘛,她到底是祖母的人,就算不好你也该担待才是。看来真的是她不想出来了,就是这样难得的机会,你不带着她,虽是有理由,但让祖母知道了总是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