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浅蓝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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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墨现在很肯定,他和自家老爹不仅仅是亲缘上的血肉相连,而且还有着精神与命运上的一脉相承。

    在过去二十几年内无数次平安远行、用镜头捕捉异兽身影的老爹在雪崩中失去踪迹,自己则在一年后前来祭奠的途中遭遇坠机——这已经是最好的佐证了。

    当然,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自己现在还活着,但老爹已经被确认死亡半年多了。容墨叹了口气,努力地将压在自己小腿上的钢板抬起一点,然后撤出腿来。

    他知道,现在并不是伤感的时候:飞机坠毁之后,泄露的燃油与火焰可能会引起爆炸;虽然现在是在雪地里,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需要尽快离开。此外,他腿上有j□j在外的伤口、雪山上又太过寒冷,就算是alpha处在这种情况下,被冻死的几率恐怕也会很大,更何况他是一个正在逐渐恢复omega性征的伪beta。

    忍着疼痛,容墨小心翼翼地在血肉模糊的小腿上按了按,随即松了口气:至少没有明显的骨折,这样他要移动自己的身体就会容易许多;至于有没有骨裂之类的隐患,他现在可顾不上了。

    容墨没有抛弃随身携带的小型登山包,毕竟它不是很沉又装了许多必备物品。考虑了一会儿,容墨在附近的残骸中取走了一支冰镐;虽然现在他不应该负重太多,但有一支冰镐作为拐杖和防卫工具,对他来说并没有坏处。做好了准备工作,他便向有烟飘起的地方前进——那个方向多半有人。

    往前的路很不好走。强烈的风不仅刮痛了容墨的脸颊,也吹落了高处的积雪,那与暴风雪几乎无异、让他视野之中不复清晰。恍惚中看到一个穿着白棉衣的小孩坐在石头上,容墨便伸手去拍对方的肩膀:“你好,我……”

    经过长时间行走,他声音已经变得有气无力,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造成惊吓;但那孩子却尖锐地叫了一声,高高地蹦了起来。容墨被吓了一跳的同时也终于发现,面前的根本不是个小孩,而是个一米多高、全身毛发雪白、只有脸部是黑色的类似人猿的生物!

    那生物先前蜷着腿背对容墨,容墨看不清楚、脑中又迷迷糊糊的,难免将那个背影错认成了人;但现在,他可是完全清醒了:这不就是老爹第一站要找的雪人嘛!

    受惊的小雪人已经四肢着地飞快跑开了,以容墨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不可能赶上它;于是他开始在包内寻找照相机,试图在它消失在雪中之前拍下照片。容墨向前挪了一步,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在他头上重击了一下,让他瞬间失去了知觉。

    风渐渐停了,这使得雪地中的脚步声更为清晰。不同于先前被错认成“人”的生物,这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身形高大的青年快步来到了容墨的身边。他低下身想要将对方的身体扶起,却因为一个熟悉的气味而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那是一种馨香馥郁、足以引人犯罪的甜美气息,虽然微弱,但对于成年alpha来说却难以忽视。青年皱了皱眉:他的工作使得他有随意挑选omega的权力,虽然他对那些人都兴致缺缺,但也确实见过了不少;在他见过的人里,没有一个omega的气息像这样难以觉察,但也没有一个的气息像这样美妙。

    “beta?还是,omega?”

    ***

    当容墨恢复了部分意识之后,他发觉有人在“嗅”自己。那人将鼻子靠近了他颈间,吸气的声音他能听到,而呼气时的气息他也能感觉到。是个处在发?容墨判断着,本想抬手去推开对方,却没有付诸行动。

    算了,他心里苦,就这样安慰对方一下也无妨;容墨这样想着。但当他变得更加清醒时,那人开始用手碰触他了。被同样属于男人的手抚摸脸颊,容墨只觉得无比恶心。他微微翻身,手像是无意识地抬起一般捏住了枕头的一角,然后,抬头、睁眼,猛地抽出了枕头!

    翻身坐起、将枕头按在那个陌生alpha的头上死死压住,这一系列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容墨打量了一下挣扎的人,对方明显身体比他强壮;他知道,以自己的力气不可能跟alpha抗衡,于是飞快地用目光扫视陌生的四周。当他看见放在床尾的、先前自己携带的登山包与冰镐,他手上用力一摁,而后飞速翻身下地,持起了那支冰镐。“如您所见,我可不是那么好制服的人。”

    那名alpha已经站直了身体,摆出了战斗的姿态。由于正处在发|情期又被容墨激怒,他的眼角有些泛红,面上除了愤怒也有些疑惑,似乎是没想到这个o气息的影响、甚至会强烈的抗拒。

    “虽然我们认识了很久,但我不喜欢别人擅闯我的房间。而且,你还冒犯了我地盘上的人。”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房间中的空气似乎都为之而停止了流动。

    那名瞪着容墨的年轻alpha立刻转向来人笑着赔罪,容墨便乘此机会去打量来人。从方才的话来看,来人是这房间的主人,那么多半也是在雪山上救自己回来的人了。

    那青年很高、看起来很成熟,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部轮廓像是精雕细琢过一般的好看又不失棱角。随即,容墨注意到了对方黝黑深邃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深不可测、又似乎透出了寒光,竟然让容墨心中莫名地生出了几丝惧意。

    与来人的视线相对,容墨不由自主地立刻移开了目光;但对方却没有放过他,锐利如剑的目光依旧盯着他的双眼。那人说道:“至于你,我劝你把冰镐放下。作为o挑衅对你没好处。”

    容墨将手中的冰镐握得更紧;他决定还是得为自己争取一下:“你认错了,我是beta来着。而且,我不觉得教训一个擅自骚扰别人的家伙有什么错。”那男人不为所动,依旧冷着脸强调:“立刻把冰镐放下。”

    冰镐被搁到了一边,金属的铲头咣当一声触地。容墨咬紧了嘴唇,心中溢满了生气与不甘。“有些东西,我们可以为之感到恐惧,却绝不可以为之而屈服。”他将老爹说过的话铭记在心。而就在刚才,o的本性,让他听从了那个青年的命令,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将手中的武器放到了一边。为身体本能感到气愤的同时,由于迁怒,容墨对那个发号施令青年的脑内印象也变得更差。

    这时候,那青年打发走了不请自来的友人,向容墨走了过来。“林夏。这是我和家人的住处,你腿上的伤口我也为你处理过了。”

    对方这样一说,容墨才注意到自己一条腿的裤腿短了一截——应该是对方处理掉了那截与血肉黏在一起的布料,受伤的小腿也已经被包好。“容墨。”他回握对方的手;那只手并没有林夏本人那么冰冷,而是温暖有力的。“谢谢您的帮助,如果没有您,我现在可能已经冻死在外面了。我是坠机事故中的幸存者,您还见到有其他人逃离那里吗?”

    “恐怕没有。事实上,如果不是爆炸的声音与火光吸引了我的注意、而我在那附近发现了脚印,我也不可能找到你。”

    “不,至少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或者说,我昏倒时那附近还有一个人。”容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便将那念头说了出来:“我是被什么东西击昏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有人用东西扔我来着。”

    “没人砸你,是你自己打昏了自己。”林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正倚在石头上。你想要站起来时踩到了冰镐的铲头,镐柄立起来打到了你额头上。”

    被一个英俊强大的alpha以这般鄙视的态度对待,换了别人,那多半是要无地自容了;但容墨一直心(脸)很(皮)宽(厚),而且对这人没有感激以外的情绪,因此只是大方地点了点头:“那是常事。”

    林夏无语:联想到对方是omega以及自己所居辖区临近本国边界,对于容墨的身份,他已经有了全新的猜想。他再度开口:“你的身份证明是在哪一辖区注册的?我可以送你回去,而且他们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你是在政府工作的?”容墨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同时也为对方的话而哭笑不得:“你以为我是因为受不了集中约束或不想被分配给alpha,所以在计划偷渡?才不是那样,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旅行罢了。”

    政府对omega近乎苛刻制约的保护是有原因的。只有纯正的alpha与o和生育力强的omega,而这二者的出生比率又是悬殊的5:1。加上部分omega身体虚弱死于幼年,o数量无法增长;在那些战火横飞的年代中,alpha甚至出现了负增长的情况。

    为了改变那严峻的局面,omega被保护了起来;或者说,是被管束了起来。政府为未成年的omega制定了一些照顾政策,同时禁止他们离开所在辖区以便集中保护;待他们成年之后,政府会将他们分配给优秀的alpha以繁衍后代。

    “如果只是旅行,为什么来这儿?”林夏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的行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因为这儿的自然环境,本辖区内的o却有很多。虽然你现在的气息不是很明显,但是如果你走在街上……”

    对方没说完的话,容墨也能猜到几分:“我身上属于omega的气息很微弱,如果不是发,根本不可能感觉到。”他顿了顿,又道:“我是以beta的身份注册的,而过去我也一直作为一个beta生活着。”

    “这也是我觉得疑惑的事情,你身上的气息的确很弱。”林夏忽然转过身来,容墨觉得对方眼睛似乎瞪大了一些:“别告诉我你服用了抑制剂。那东西没有那些地下商人说得那么长效,而持续服用会让你上瘾,和毒品没什么区别。”

    容墨张了张口,终究还是说出了真相——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关心是单纯而真实的:“我并没有‘服用’过地下商人贩卖的抑制剂,而是‘注射’过官方研制的抑制剂。”

    “原来如此。所以过去你一直以beta的模样生活?现在你成年了,所以它的效果正在减退?”林夏了然:“那么,你的父亲在政府工作?”

    有些官员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着未成年时被圈养、成年后不断生育的枯燥生活,于是官方特制药物应运而生;那些omega在出生后注射了药物,未成年阶段都能够以beta的形态自由生存;这不能改变他们成年后作为omega的责任,只是让他们少年时过得舒心一些罢了。

    “不是,我父亲的工作比那更好。”容墨摇了摇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他是官方电视频道的摄影师,同时也是国内最著名的探险家。你根本想象不到他攀登了多少山峰、去过多少人迹罕至的野林、横越过多少河流……”

    “所以,容韬是你的父亲?”林夏面色如常地发问;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故作的平静之下有着怎样激动的心情:“我一直很敬佩他。”

    “你也听说过他。”容墨开始苦笑了:“一年前他死在了雪山上,而我此次正是为他而来。”

    不知怎么的,林夏突然因为这话而微微激动起来;他突然向容墨迈出了一大步,吓得容墨脚向后一错。“他没有死,”林夏无比肯定地说:“至少两个月前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