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坏心思

卿本风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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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日初升,薄雾散开,半枝莲晶莹一片。院中风景独好,红萝心情大好,虽也是半宿未睡,抄了几页情诗,心头亦清明,不见半分疲惫。

    红萝一早敲开隔壁家豆豆哥的门,邀他一起到爹爹的菜园子里挖红萝卜。豆豆哥原本是不愿意的,红萝气势汹汹威胁他:“你不帮我好啊,我要告诉你爹爹,说你偷了他的钱悄悄去逛花楼,看他回来不打断你的腿!”

    豆豆哥心底嗷呜一声,窦娥比他还冤呐,他有几个胆子偷他爹的钱,还去逛花楼哇,全是红萝她一派胡说。可是面对红萝的胡说,他发现自己竟一点办法都没有。红萝一向顶着乖乖女的头衔,干着‘伤天害理’的坏事儿错事儿。他一向不务正业,其实只是个噱头,回回她闯了祸,都是自己替她担着,一定没有比他更惨的邻居了吧。

    “豆豆哥,你们家的菜篮子比我们家的大许多,我看就用这个来装吧。”红萝在他们家厨房寻思良久,眸光微转对他开口。其实这也是件没有办法的事情呢,谁让他们家的菜篮子都被她给败光了呢。

    豆豆哥揉了揉眼睛,脑中还迷糊着,也没大听清她说的什么,点了下头:“随你吧。”两人洗好满满一篮子红萝卜,蹲在街口叫卖。

    是时街头熙攘,店铺遍地开,已经很热闹。血榉树紫褐色枝干上包被浅绿色嫩叶,看上去活泼可爱,早开的棣棠花亦在街边含羞带笑。

    “岐山高,水上飘,吃罢益母当分晓,买一包,赠一包,吃完一包打包票,再配千年人参,万年老树根,就听到噼里啪啦一声长啸,啥子?是小宝宝掉下来了,哈哈原来是江湖卖打药!”

    “岐山高……”卖打药的江湖郎中这么吆喝几声,红萝亦能跟着轻哼。随着他的吆喝声,身侧的绿葫芦轻晃着打节拍。红萝一脸茫然地望着身旁的豆豆哥,傻傻地问:“你知道什么是打药么?是装在这个葫芦里卖的么?他这个酒葫芦倒是不错。”

    身旁的豆豆哥一回身捂住她的嘴,生怕她问出些自己不能回答的怪问题。红萝被他一捂捂得莫名其妙,挣脱他又不死心问了一句:“哎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打药啊?”

    红萝这一句问完,豆豆哥羞愧的低下头,江湖郎中回过头来对她神秘一笑:“小娃娃,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小老头儿,你有本事卖,就没有本事说么?”红萝是个据理力争的丫头,她想要知道什么,势必就要知道。她原本态度强硬,不料眼风尖锐,好似有几十双眼睛直直向她射过来,异样的目光让她有些受不住,人生之不能承受之重莫过于此。

    红萝侧着头微愣半响,估摸着这个打药就是个打蚊子或打苍蝇的药,和耗子药差不多的,他们湖州是个荒蛮之地,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小动物,还时常有野兽出没,卖个毒野兽什么的药也没什么,遂也低下头来不问了。

    许久之后,红萝嬉皮笑脸抬起头来,活泼的大眼睛眨了眨,顾左右言他:“他这个调调还蛮好听哦,那个打药也好好卖哦,豆豆哥你这么聪明,也编个出来听听呀?”红萝一脸期待地望着身侧的豆豆哥。

    湖州有个男儿节。男儿节,风凉凉,月光光,翠提香飘整晚,街头亦热闹整晚,好儿郎们若是有了中意的姑娘,就在花前月下对着姑娘唱整晚的情歌,姑娘若喜欢,亦随声附和,两人许下一生美好的约定。

    每到这一天,伊文这小子就带着她躲得远远的,他一向对这些娱乐活动兴致缺缺。伊文那小子就像一张剡藤纸,薄,韧,白,滑就是他的特质。其实他有一副雨雪初霁的好嗓子,他不生气的时候,嗓音温润动听,小的时候喜欢唱着小调哄她入睡。豆豆哥还小,只比她大一点点,还没有对哪个姑娘唱过情歌,红萝觉得可以先帮他酝酿着,决计不能让他和伊文那小子一样没有情趣。

    豆豆哥瞥她一眼,再瞥她一眼,鄙视道:“你怎么不编个,又不是我卖红萝卜。”

    “你确定你不是跟我出来卖的么,我怎么觉得你今日这么不安好心呢?”红萝指着他的鼻子发问。

    豆豆哥:“……”“麻烦你下次说话,说得完整一些可以么,我不是跟你出来卖的,好吧我也是陪你出来卖的,啊呸,我是陪你卖红萝卜来了!”

    红萝:“……”她想了一会儿,抬头望天,棠棣花暗香拂来,她叹息一声:“暗香残留,豆豆哥你有没有一种想吃糖葫芦的冲动?我记得王婆婆的儿子王叔叔最近在卖糖苹果,你一定还没有尝过吧?”红萝说完吧嗒两下嘴,微微皱着鼻,又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红萝如此一说,豆豆哥立马会意,她其实不是在询问他,是她自己想尝尝了。豆豆哥一向不敢接受她的盛情邀约出来闲逛,因为她一向吃东西不给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不给她买,她一定寻个更强大的理由叫他去买,豆豆哥觉得自己很吃亏,但是表示无可奈何。

    日上三竿,晒得人一栽一愣地想睡觉,两人挪到一棵巨大的鹅掌楸下边,黄灿灿的花盏中透着淡香,环境很好,如若没有几只小蜜蜂飞来飞去就更好了。豆豆哥前后又被她使唤着去买了烧饼和炒栗子,对于这个季节能吃到炒栗子,红萝表示很惊奇,惊起的结果是又让他跑了几回。豆豆哥一颗年轻的心顿时又苍老了几分。

    红萝越吃得多,心里越发不能满足,这一篮子红萝卜若是卖不出去,她中午就不用回去了!晚间也不用回去了,伊文那小子一定会很鄙视她的!

    红萝惆怅,顾墨亦惆怅。湖州近来的风气真是越来越旷达了,妹妹竟然可以喜欢哥哥了么?如此有悖伦理之事,必须禁止!顾墨容不得自己心中这一份愤懑之感,因而急需找一个发泄口。

    他忽地起身,其实有这么几个原因。他今日起得早,出门时天色亦早,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去给他送蘑菇,这是其一。其二,他想找她当面问问清楚,问她对他,也就是对她口中的墨王爷是个什么心思,对她眼中的哥哥又是个什么心思。

    方才与钟晋先生一番闲谈,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他好似更迷糊了。按理说,他就不该对一个小丫头动什么歪脑经,他一定是吃了她的蘑菇,病入魔障了。但又一想自己如今已二十又九,果真是晚春,若是连一个小丫头都搞不定,说出去还有什么颜面?自己到底存了个什么心,他亦说不清。顾墨心里思量着,先不急着带那丫头去找惠一大师了,自己倒是要先去瞧一瞧。

    纵横交错的十字路口,那一抹阑珊丽影,正是顾墨心之所及。他正要找她,她便出现在他眼前。一种势如破土的微微疼痛感在瞧见她的瞬间在心间底肆意蔓延,就好像种在心底的一颗经年无声的种子,今早突然发芽了,他好想靠近她,好想抱紧她。这难道就是常人所说的春心萌动?这不是女人才有的心思么?顾墨一番纠结,已然走到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