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遭遇

Archimende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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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野花特有的芬芳,时值雨掌之月,从谷地方向吹来的习习凉风中也多出了几许浓郁的粪土气息。

    灿烂的阳光下,坡地上新生的野草被山风吹得一阵摇摆,而波克扛着断裂处还存有少许植物汁液的小树枝,模仿着大人的样子挺胸跨步。

    前几个月他还驱赶着羊群在春天来得较早的亚德桑纳草场放牧,趁着蚊蝇尚未猖獗之际顺便干上一些割草拾粪的杂活,但自从不久前村子里来了几位来至外面的客人后,大人们先是频频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接下来,附近的猎户与牧民也被召集起来,继而带着他们所剩不多的食物与衣被、以及珍贵的牲畜开始迁徙。

    “把那个玩意放下来,波克,你看起来就像个傻子。”

    波克的姐姐一脸正经地说道,她不时张望四周,似乎不愿意这些交谈落入那些长舌妇们的耳中。事实上早在数周前,父亲便让她同附近某家素未见过面的小伙子立下了婚约,嫁妆只是象征性的两卷布和一只羊,在贫穷的当地可谓再正常不过。

    只是由于迁徙的缘故,她的婚期也必须顺延到他们安定下来以后……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没少为她的矮小个子与脸上雀斑嚼过舌头,一边还用满是皱纹的枯糙手指为怀里地破旧衣物缝上大大小小的补丁。

    甚至在出发前的当天晚上,当隔壁房间里那张腐朽的木床再度发出一阵令人尴尬的吱嘎响声后,她听到了父母的对话,虽然其中的不少内容对于她的年纪而言还有些太早。

    “我才不要,父亲说我们过去可以找到很多吃的。”

    波克很快回敬给珍妮一个鬼脸,仗着升起的顽童心性,后者也毫不客气地照准地面有些萎靡的野草狠踏上去--反正这些植物早已被走在前面的大人们踩过好几次,他再补上两脚也算不上什么。

    武装起来的青壮年男性以两人一行远远地走在队伍前方,期间由队伍中最强壮的三五个人轮流用柴刀劈开荆棘,一边用草叉检查左右以确定行进路线上不会有毒虫蛇蚁出没。

    大多数山民都是满脸轻松的样子。眼中充斥着对新生活的向往,不时还有几名比波克年纪相仿的半大小子互相开着玩笑,在草地里玩着摔跤类的游戏--让人下意识地生出郊游的错觉。

    但珍妮决定吓唬吓唬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少女伸出她白皙的胳膊,一边拉长声音,“看见那座光秃秃的山了吗?就是上面都是乱石头的那个……听说那里有食人魔哦~!”

    “我才不信呢!我看过地精的尸体,又矮又瘦,我一个人都可以打死几只。”

    波特说着用他的棍子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一边昂起他被太阳晒得油亮发黑的脖子,看起来活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嘿嘿~你指的那个是落石山!我还知道前面的山口叫做巨人之握。是三河领与诺维森自治领的交界地。”

    少女的眼中很快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谁教给你这些的?波克?”

    “呃~总之不关你的事,姐。”波特嘟了嘟嘴,然后自顾自地扛着树枝和邻居杜克汉家的几个小孩走在了一起……

    众所周知,德拉艮泰尔德山脉中栖息着相当数量的怪物。其中又以地精最为常见,早先人类移居三河地区时就曾和这些绿皮肤生物打过交道,而后又在正面交战中一鼓作气击溃了成千上百的地精和少量大地精指挥官。见武力无法取得优势,栖息在当地的地精部落便纷纷迁移至高山深涧,自己过着他们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除了地精一族,深山里还出栖息着不少如森林巨魔、狗头人等其它品种的怪物及魔兽,只是这些怪物同样也是一盘散沙,整日不是内讧便是同附近的部落互相攻讦,对人类远远构不成实质层面的威胁。虽然过程中有时会涌现出一批正义感满满的贵族或骑士主动出资出粮。招募人手攻打怪物巢穴,可魔物们大都出没于位置险要或是十分偏僻的地区,即使战胜也无法做到尽数剿灭。

    另一方面,怪物的生育能力又普遍很强。以地精为例,其怀孕周期不过12周又能随时发情。且一般为多胎妊娠。因而只要有合适的山洞与充足的食物来源,一对地精夫妇一年便可繁殖出12至25只小地精。多数地精在五六周岁便开始具有繁殖能力,直到他们三四十岁老死为止。

    在这样的背景下,只要讨伐队伍在清剿中放走了一两只地精,后者的数量不消几年便可以弥补回来--正应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老话,反倒是年年讨伐劳民伤财,弄得不少想借此赚取荣誉的贵族青年欠上一屁股债。

    长此以往,当地人也就渐渐绝了大举讨伐怪物的念头,双方之间也基本相安无事,反而野猪和狼群倒成了农人与牧民的心腹大患。

    想到旅程尚早,不少担当护卫的成年人对于这段路不太放在心上,一些护卫提着手里的长矛并肩走着,一边聊着近来比较流行的黄色段子;也有部分席地而坐,同时摆出一副整理鞋带的样子趁机休息,中途自然还少不了各种需要到草丛中大小解的借口。

    珍妮有些羡慕地望着那些坐在牛车上欣赏沿途风景的人,她们大多是村长的家眷、族里的长老和少部分富农,前者都穿着成套的皮毛衣物,脖颈间还挂着用孔雀石作为装饰的铜质项链。至于经济稍次的人如珍妮一家则身披发灰的残次拼接毛皮,一边推着载有食物等家当的简单独轮手推车在缓坡上前进--至少总胜过那些扛着大号包裹行走的底层贫民,同时他们也是本次迁徙的主要人员构成:这千把人三三两两地走着,之间还夹杂着规模不等的牧群,直到将队伍从半山腰拖到山脚为止,珍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景象……

    从侧后方飘来的烧烤香气很快打断了少女的遐思--转过身去,十来位身穿制式皮甲的外来佣兵正分吃着所剩不多的麦酒,一边翻动烤架上的野兔之余还不时用粗俗的玩笑打发时间。

    这些佣兵都属于近来被父母和其他族人频发提到的恶火神教,只是他们和山民们的关系并不太融洽--原因是前者在来到当地的第一晚便试图和一名寡妇发生关系……虽然此事在合作双方的共同利益下被不了了之,但村民们却在私底下同这伙外乡人拉开了距离。而为神而战的十字军也在心里瞧不起这些穷兮兮的山民,行进途中更是异常散漫。好几天过去。双方也一直保持着这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我肚子饿了,给我点吃的!”

    波克一溜烟又从队伍前面跑了回来,手上的树枝已没了踪影,而大滴大滴的汗珠和脸上的浮灰让他看起来就像只花猫一样。

    “要不给我两个甜薯,我想和尼格尔他们几个生堆火烤来吃。”碍于母亲那略带责难的目光,波克也指了指不远处的佣兵一边解释道,“别人还不是一样在搞烧烤!我们很快就能追上大队伍,而且后面还有专门赶羊的人,不可能走丢的……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不要给他。”珍妮直瞪着她顽皮的弟弟,“我才不要和你们这些小鬼一起玩泥巴。”

    “……哼~都怪你。你是个巫婆!”

    从母亲手里接过两片黑面包。波克也冲着珍妮伸长舌头。“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笨女人!”

    “波克!”

    不等珍妮发作,波克早已向着队伍行进的方向飞奔而出。

    “他到了天黑就会回来的。”母亲小声安慰着她,一边抚摸着珍妮金黄色的长发--下面扎着她心爱的麻花辫。

    “可是……那是什么?”

    隘口方向传来的动静打断了母女间的对话。珍妮支起手背遮挡住部分过于强烈的阳光,她很快注意到那些负责开路的青壮好似受惊的羔羊般四散而逃,紧随其后的是一些半大不小的黑点,它们的速度很快,几乎在两三个呼吸间便从隘口另一端拖着烟尘奔出,不少人因慌不择路而纷纷摔倒在地,也有的则和那些快速前进的黑点相遇,继而将一抹淡淡的猩红泼洒至空中。

    “是强盗团……那些恶火教徒背叛了我们!他们明明跟我们保证过已买通了沿途的山贼,这伙骗子!”

    不等少女开口。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山民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但在缺乏有效组织的情况下,他们表现得有如一盘散沙:部分护卫下意识地抄着猎弓朝隘口方向移动,试图在增援受攻击的族人之余遏制那些疑似强盗骑兵的冲击;而一些易动肝火的年轻人则跑去和恶火佣兵们理论起来,中间夹杂的肢体冲突也是愈发频繁。大有随时演变成就地火拼的趋势。

    “狼骑士……是索尔玛山的座狼!”

    片刻,不少眼尖的猎户抛出了这个对多数人而言相当难以接受的消息--这些年来只听说过某些倒霉的冒险者一去不复返的酒吧故事,虽然也有些鬼鬼祟祟的小魔怪偶尔会进入农人的视野,但怪物主动袭击人类大队的情节在当地年鉴中还尚属首例。

    “大家不要慌!怪物的数量不多,我们只要组织人手摆出长矛阵步步推进,只要占住隘口,那些蛮子只有在我们面前夹起尾巴溜走的份……”

    饶是少数颇有经验的老猎户很快给出了相应的对策,可不少山民还执着于信息本身的真实性上,他们互相争执着,直到那些第一批败退的山民以十分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些人有的*着上身,有的跑丢了皮靴,有的浑身是伤,有的则弄了个鼻青脸肿,还少数不慎扭到脚或是摔断了胳膊的倒霉蛋,后者一边用手捂住受伤的部位,一边将他们的呻吟散布到人群中。

    在他们身后还有不少从隘口方向上被抢救下来的重伤员,这些皮肤大多失去血色的可怜虫大都由两三人共同抬着,虽然他们已得到了简单的包扎,但鲜血还是源源不断地从包裹住后者伤口或断肢的布料表面渗出,继而染红了沿途的荒草与碎石。

    这景象仿佛一柄大锤般硬生生砸碎了恶火神教向他们许诺的一切:全新的生活、可自由分配的肥沃土地、辛勤劳作后获得的丰收……当大部分人沉浸于现实带来的震撼中时,不少心生悔意的家伙则开始大声斥责村里的长老唯利是图,为了一丁点金子便选择和异教徒同流合污。

    随着妇孺的尖叫与哭泣这消息四处蔓延,现场仅存的一丝秩序也荡然无存。富农们一边保护着他们平日累积的财货。一边指挥着家眷驾着牛车后退,但却很快堵住了相对蜿蜒的山路,这几乎将贫富阶层平日所累积下的矛盾尽数激发出来~

    有些怀着趁火打劫心思的团体开始向落单者伸出了匕首,在这种情形下,哪怕是一枚铜子也能构成他们杀人的理由--不得已之下,不少贫民开始从德拉艮泰尔德余脉所延伸出的诸多卫山上自寻小路撤退,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在初尝胜果之后,那些刀尖上沾满了人类鲜血的狼骑士开始向着山民聚集的山腰处直冲而来……

    ―――――――――――――――座狼爪印的分割线――――――――――――――――

    信魔德拉将刀刃抵在恶火信徒的喉咙前,一边用脚踏在另一人的胸口,“前面那边过了河是什么地方!凡人?”

    “你休想从我们的嘴里获得任何情报。恶魔……”

    不等这名被压在地上的恶火信徒说完。只听得“噗”的一声脆响。前者便被一柄中间留有握把的金属战刃穿脑而过,继而结结实实地钉在原地。

    “前面是诺……诺斯安吉亚斯,原来曾是一座小镇,只是半年前因为战火关系而被遗弃。里面的建筑也大部分被毁。”

    瞥了瞥小腿还在微微抽搐的同伴,再看看燃烧在信魔德拉眼眶中的两朵魔法火焰,恶火教徒也战战兢兢地别过头去,“因为和准备进行接应的人失去了联络,所以上面派我们过来这边侦查一下当地的情况再回报。”

    “谢谢你的信息。”

    说到这里,信魔德拉也将另一柄剑刃深深送入了对方的颅脑内,然后任由眼前熄灭了生命之火的躯体慢慢瘫倒在地……至少附近还有十来具尸体能够与他做伴。

    看样子对方不像是在撒谎,姑且就过去看看也无妨--信魔德拉点点头做出了决定。

    在离开内兹伯行省后,几个月来信魔德拉一直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有时他也会选择率意行事--在后者眼里,凡间的种种事物如同白开水般索然无味,饶是良好的休息和食物摄取可以令他精力充沛,继而在战斗中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实力--但这些凡人却太过弱小,根本不值得他全力一战。

    另一方面。信魔德拉也不热衷于从死者身上搜刮财物,虽然他清楚某些金属可能价值不菲,可携带太多却会限制自己的灵敏度。

    期间后者也曾盘算着去到灰精灵盘踞的依欧蒙德之森碰碰运气,但想到自己放逐者的身份,信魔德拉还是打消了这样的打算,那时他还在图灵斯顿附近的三叉河镇一带徘徊,不知下一步应该转往雷森或是普莱斯顿北部;

    直到某天,一股微弱而又熟悉的能量反应引起了信魔德拉的注意,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转头向东,那股时而浓厚时而无形的堕邪之力对于信魔德拉来说就好似一剂最致命却又无法拒绝的毒药。

    他是一名恶魔猎手,但之前在葛瑞恩的失败却使他有所明悟--如果想要变得更强,自己必须要找到暗影的源头,继而同它融为一体。

    世间万物皆出自混沌,也势必归于混沌……恶魔猎手喃喃地开了口,身形舞动间,那些从头顶上射出的箭矢也轻易被前者全数闪过。

    “我要见你们的头儿,如果你们不拒绝我的加入。”

    他冲着留有不少豁口城墙方向大声叫道,他确信这番话会引起对方的注意,“我会为那些恶魔的主人效力……也会为这只部队的首领效劳!”

    而那些还在窃笑着的地精弓箭手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他们很快从诺斯安吉亚斯的城头上撤下,接着换上了不少手舞足蹈的长毛魔怪和一只抄着大号狼牙棒的食人魔,他们朝着恶魔猎手又指又点,嘴里还说着难以听懂的部落土语--恶魔猎手感觉自己就像是“怪物”一般被这些正宗怪物参观着,如果不是因为感应到镇内存有的好几只恶魔生物,精灵与生俱来的高傲几乎令他生出了直接杀上城头的想法;

    时间大概过了一分钟,正当信魔德拉快要失去同对方交流的信心时,诺斯安吉亚斯却向他敞开了大门……虽说那新修的大门仅由一些藤蔓与边角木料拼接而成,看上去显得十分滑稽。

    信魔德拉镇定的走了进去,而他身后的大门也悄无声息地被放了下来--废墟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但并不包括久久徘徊在此的千百只亡灵……